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23章 泉林

關燈
第423章 泉林

燕軍大營

龐岱眉頭緊皺地據坐在案前,案上攤著一張地圖,兩旁肅立著諸位副將參將,皆面色凝重。

這一戰他們損失慘重,蕭暥用兵狡詐如狐,神出鬼沒,完全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出什麽偏招奇招。

就在龐岱愁眉不展時,一名小校在帳門外報道:“將軍,主公的特使來了。”

龐岱心中頓時一沈,特使一般都是北宮達身邊的心腹。經常由鐵鷂衛擔任。

鐵鷂衛是一支特別的軍隊,人數不多卻個個身懷絕技,主要負責密探、監視、暗殺等工作。派遣特使前來充當監軍,說明主公對前線戰事非常不滿了,想到這些,他立即出帳相迎。

那是一個精瘦黝黑的男人,目光陰沈犀利,“鐵鷂衛都尉徐放奉命前來監軍。”

龐岱趕緊迎他進帳,然後將戰事匯報了一遍。

徐放代替北宮達訓斥了龐岱作戰不力,接著道:“主公為將軍派遣了一位軍師。”

他話音剛落,一道瘦長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從徐放背後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個沒有臉的人,戴著一張慘白瘆人的面具。即使是龐岱這種久經沙場的猛將,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也不由從心底生出一股惡寒來。

那人用砂紙磨刮般沙啞尖利的聲音道:“敝人東方冉,聽候將軍的派遣。”

龐岱謹慎地回道:“先生是主公派來的軍師,還請先生指教。”

東方冉道:“戰況來時我已聽聞,此戰失利不怪將軍,乃蕭暥狡詐莫測。”

龐岱不禁深以為然,不由郁惱道:“我擺開陣勢等他,他沒來,卻繞道把我的營寨劫了,我趕緊率軍回援,他又突然出現在我軍後面,這不就全亂了嗎?”

東方冉聞言幹笑了兩聲,再看過來時目光中藏有陰戾的殺機,“我有一計,可助將軍破敵。”

***

中軍大帳,謝映之正在給蕭暥施針時,斥候匆匆進帳,“主公,燕軍有一批軍需糧秣運到,正存放在十方谷。”

天氣漸寒,蕭暥營中正缺禦寒之物,當下問:“防守如何?”

“三千餘人。”

“這麽少,何不劫之?”瞿鋼道。

雲越道:“不可,也許是設了埋伏在等著我們去。”

兩人看向蕭暥。

蕭暥道:“天氣漸寒,我們的禦寒帳篷冬衣尚有不足。既然他請我,豈有不去的道理?”

聞言謝映之靜靜看了他一眼。

“額,先生,我就去打個快仗。絕不戀戰。”

謝映之這回不再相信他了,淡然收針道,“既如此,我隨你一同去。”

蕭暥驀然怔了怔:啥?

***

十方谷大營前煙塵揚起,一騎突入營中,還不等戰馬停住,馬背上的斥候就一躍而下:“將軍,蕭暥率軍來了!”

龐岱心中咯噔一下,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看向東方冉,東方冉從容道:“列陣。”

隨即有小校站於高臺上,揮動手中的旗幟,數千士兵紛紛按照指令開始移動。

東方冉道:“此陣名為八門金鎖陣,分為生、傷、休、疑、景、死、驚、開八門,相互照應,擊其一處,則左右呼應,擊其左右,則四方呼應,最終會牢牢將敵人困死於陣中。”

龐岱看得目不暇接,連連點頭:“此陣精妙,軍師乃高人也。此役必能生擒蕭暥!”

說話間,八門陣已經布好了方位,八門大開像一個張開的口袋,等待著蕭暥率軍殺入。

蕭暥疾馳而至,在接近十方谷半裏地時,他忽然勒住戰馬,同時高舉右臂,他身後的數千鐵騎頓時停止前進,展開隊形。

隨後蕭暥策馬上了近旁的山梁。

從山上俯瞰,就見大營內士兵雖然不多,卻陣型儼然,旌旗飛揚,刀戟林立。蕭暥知道這當然不是歡迎他的,他正尋思著該從哪裏突入。

就聽謝映之靜靜道:“此乃八門金鎖陣。”

“先生還懂奇門遁甲之術?”蕭暥驚訝道。

謝映之道:“略知一二。”

很快,蕭暥就見識到謝映之的略知一二是什麽程度了。

蕭暥依他之言,率軍從生門殺入,穿越驚門、疑門,直搗陣眼。八門陣的布局頓時就被搗成了一盤散沙。陣中人喊馬嘶,陷入了一片混亂和相互踐踏中,隨即雲越再率軍從外掩殺而至。

此戰大破燕軍軍陣,劫了十幾車的糧草輜重,滿載而歸。

這一戰龐岱損兵折將,他垂頭喪氣道:“先生,我說過蕭暥狡詐如狐罷。”

“八門金鎖陣乃奇門之術,變化無窮,不知道其中關竅必會受困陣中。”東方冉陰郁道,“蕭暥營中當有人指點!”

龐岱濃眉緊皺:“此人難道比軍師還厲害?”

一旁的徐放道:“據我鐵鷂衛的情報,蕭暥營中近來有一白衣士子,極為貌美,好像是軍中醫者。”

聽到這裏東方冉忽然陰惻惻笑出了聲,龐岱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問:“先生為何發笑?”

“我早該想到,能破解我的八門金鎖陣也只有他。” 東方冉止住嗤笑,嘆道,“沒想到在此地重逢啊!”

“先生認識此人?”

東方冉冷哼道:“既然知道是他,就不難對付了。”

***

三天後,蕭暥的大營附近就來了一群流民,大約十來人,男女老幼都有,其中不少人身負重傷,自稱是幽州逃難而來,在途中又遭遇了山匪劫殺,死傷慘重,餘下的人死裏逃生到了這裏。

這些流民衣衫襤褸,饑寒交迫,疲憊不堪,乞求大軍給點吃食和避寒之物。雲越和士兵們都流露出惻隱之心,請示蕭暥是否可以暫時收容,但蕭暥斷然下令,軍營重地,不得擅入,並勒令其離開。

雲越等只有遵命行事。頓時營外傳來淒慘的哭泣聲。

謝映之不忍聞道:“百姓扶老攜幼,只求一停腳暫庇之處,將軍為何不能相容?”

蕭暥道:“兩軍交戰,敵我難分,任何人皆可疑。”

謝映之道:“這些人多為老弱婦孺,且半數帶傷,不似敵軍細作。將軍是否疑慮過甚?”

蕭暥毫不通融道:“先生醫者仁心,但軍中自有規矩。”

謝映之輕嘆,知道沒有餘地了,便道:“如此,請將軍可否給我一日,容我治好傷者,再讓他們行路。”

蕭暥想了想,“可以,但他們不得進營地。”

謝映之道:“自然不會,還請將軍借一頂軍帳,夜間給他們暫避風寒。”

蕭暥點頭。

“多謝將軍。”謝映之淡道。

接下來整整一天,謝映之都在營地外為傷員施治,直到黃昏。

紀夫子給他送藥來時,蕭暥問:“先生還未休息?”

紀夫子道:“傷患眾多,師父只有盡力收治。”

蕭暥讓雲越取來了他的披風,“秋夜寒冷,麻煩夫子交給先生。”

入夜,蕭暥出營查看。

只見營門前點著火把,火光下,謝映之的白衣已經沾滿了血汙,他正蹲下身為一老嫗包紮傷口,一邊微笑著跟她說著話。蕭暥先前給的披風則裹在了兩個熟睡的孩子身上。火光照在他們臟兮兮的小臉上,亂世間的這一幕太過溫暖,讓蕭暥覺得不真實。

謝映之沒有察覺到他,蕭暥覺得罷,也可能是不想理他了。誰讓他如此冷酷無情。

但謝映之這樣的人就算是生氣大概也看不出來罷,依舊是如沐春風的一個人。

***

夜半,一輪寒月掛在樹梢。

大營外,臨時搭建的軍帳中,月光下一團黑影悄悄動了動。

那是個精瘦的男人,左臂上還帶傷包紮著,但這並不影響他行動的靈活性。

只見他推了推身邊的兩男一女,三人立即機警地坐起身來,趁著夜色悄悄地潛入林間。

他們迅速地來到一棵銀杏下,刨開厚厚的落葉,挖出了事先藏好的刀劍和弓弩。

夜風吹拂,林間傳來樹葉沙沙的輕響。

大營門前,寒涼的月光下,草叢間忽然竄出了幾條黑影,他們口中叼著刀,伏低身軀,迅速逼近大營。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帶著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護營門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聲不響地從望樓上栽倒下來。

緊接著,嗖嗖嗖——又是一陣接連不斷的破空聲。

幾名守夜的士兵悄無聲息地幡然倒地。

那條黑影乘機快速地打開了營門,然後其中一人兩指放在口中吹響了一聲尖銳的長哨。

黑暗的叢林裏頓時竄出無數條黑影,馬聲嘶鳴。

“沖進去——殺——”

龐岱一聲令下,士兵們如一群餓狼湧入大營,黑暗中無數森寒的刀光亮起。

可是幾刀劈砍之下,他們立即就發現了不對勁,那不是刀刃切入肌骨的感覺,而更像是松軟的稻草。

黑暗中龐岱倒吸了一口冷氣,“快撤!”

但他話音未落,四周忽然火光大亮,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前後左右同時響起。

一道清冷的聲音越眾而出:“龐將軍既然來了,還想全身而退嗎?”

龐岱驚回頭看去,只見中軍大帳後殺出一支人馬,火光照著蕭暥的玄甲上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就見他長劍緩緩舉起,無數的弓箭手拉開了弓弦,箭雨自從空中冰涼地傾瀉而下。

……

此戰龐岱重傷被俘,殲敵數千人,餘者皆降。只有徐放等幾個身手非凡的鐵鷂衛趁夜遁逃而去。

收拾戰場時,蕭暥問,“謝先生呢?”

剛才的營中的喧嘩不知道有沒有驚擾到他。

今夜謝映之的營帳外蕭暥特地調派了瞿鋼率五名身經百戰的銳士負責守衛。

這時瞿鋼匆忙地跑來,單膝跪下,“主公,卑將死罪,謝先生不在營帳中。”

蕭暥心中猛地一沈,糟糕!

***

秋夜林間,水聲潺潺,一小股瀑布自青苔遍布的巖石間流出,灑落泉池中。

泉池邊的青巖上整齊地擱著潔白的衣衫,謝映之散發站立於瀑布之下,月光照著晶瑩的水簾,水花如珍珠灑落在如冰似玉般的肌膚上,順著優美流暢的肩頸線條滑落。

林間寒霧飄蕩,幾片吹落的楓葉像小舟般浮在池面,隨著層層漣漪,輕輕拍打著他腰際。

夜已深,林間遠遠傳來草木的悉嗦聲。

謝映之心中微微一沈,隨即指風一彈,擱在池邊巖上的外袍淩空蕩起,如一朵白雲般悠悠地飄落在他肩頭。

可他還來不及穿上,林間風聲乍起,一道矯捷的身影如同如驚鴻般掠來,攬住他的腰身淩空就是一個飛旋,水花飛濺中,那人摟著他在落葉間就地一滾,就避入了池邊的山巖下了。

謝映之被那人壓在身下,肌膚相觸地緊貼在一起,借著巖縫漏進的月光,他看到了一雙清妙流麗的眼睛,愕然:“蕭將軍?”

蕭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雜沓的腳步聲。

徐放率領五六名鐵鷂衛正撤到山中。

“這裏有水。”一名鐵鷂衛在池邊蹲下身猛灌了幾口,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徐放揪住後領一把拉起。徐放朝池邊擡了擡下巴,幾人立即看到了那散開的衣衫。

“有人來過!”幾名鐵鷂衛立即噌地拔刀出鞘,警覺地巡視四周。

巖石下空間逼窘,蕭暥想撐起身,脊背就頂住了堅硬的巖石,只得伏臥在謝映之身上。

謝映之此刻不著寸縷地躺在滿地落葉間,夜色中肌膚水光滑潤,玉白的胸膛隨著輕而靜的呼吸微微起伏,有水珠滾落。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能聽到刀劍劈開長草的悉嗦聲。

巖石下,黑暗中兩人無聲地緊貼在一起,鼻息相聞,革帶冷硬地抵著謝映之柔韌的腰腹,戰袍粗繆的質感貼著光潔的肌膚,細細的摩擦間,清潤的肌膚上起了微微的熱,春山般的長眉難耐地蹙起。

此刻蕭暥也挺尷尬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裏,那如玉雕琢般的人,無論抱哪裏,觸手皆是光滑細膩,他想替他拽過一點衣袍遮蔽,手向下一滑,就聽到謝映之無聲地吸了口氣。

蕭暥在心裏叫苦:謝先生,我不是,不是要摸你腿的!

就在這時,頭頂有泥土淅淅索索地落了下來。鋒利的刀挑開長草,一隙月光照進了巖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